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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租客反告房东“破门盗窃”!法国为何占房“有法可依”、驱逐有法难执?

【欧洲时报夏洛特编译报道】约满欠租的房客拒绝搬离、房子被陌生人强占,房东无权“迫迁”,报警也无济于事,只能花钱耗时打官司。“鸠占鹊巢”的故事在法国已不算“新”闻,但投诉无门的房主往往也只能依靠媒体曝光来寻求帮助。

令人费解的是,被折磨得焦头烂额的房主被反告“强闯私宅”,而非法入侵者却能理直气壮赖着不走。占房者到底哪来的底气?

为了改变现状,法国政府去年初推出修正法律,推出绕过司法的快速驱逐行政程序,但如今一年多过去,收效甚微。是哪里“卡关”了?

房东驱赶租客被反告

前不久,法国一名房东Maria,自己动手驱逐未续租约、拖欠租金的房客,却被反告“破门盗窃”。

Maria通过SCI(民事房地产投资公司)出租她在南部城市Carcassone附近的一间独立屋,租期3年,本应今年5月届满。她于去年10月通知租客准备搬离。没想到租客认定合约应该是6年期,还聘请了律师,以“合同争议”为由停止支付房租。

▲租赁合同常常也包括一项条款,规定对逾期支付租金和费用的处罚。(法新社图)

在被拖欠5个月租金后,Maria得知法庭把聆讯日期押后到今年10月,再也无法忍受的Maria,趁着租客一家7月外出度假的机会,去夺回房子。

7月12日,她进到屋里,拔掉租客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把他们的家当全搬到大街上任由路人捡拾,并把门锁换掉。

一周后,租客回来报警,要告Maria“破门盗窃”。Maria将面临的是最高7年监禁以及10万欧元罚款。

占房者“不懂法语,却深谙法律”

在Haute-Savoie的Trémolat市,第一副市长Eric Chassagne继承了父母在Annecy的一栋房子,2年内3次被侵占。头两次,警察把占房者驱逐了,但第三次就无能为力了,因为占房者带着“一堆小孩”。

Eric Chassagne称,就在同一条街上,还有另外一栋房子已被一帮罗姆人非法占据了3年多。“这些人不会说法语,但却对法律清楚得很!”

▲报道推特截图。

今年4月,Eric Chassagne带着朋友去封门,想逼走占房者。但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占房者“把小孩举到窗前大喊大叫”。Eric Chassagne一怒之下把一瓶催泪瓦斯朝一个成年人的腿砸去。

结果,Eric Chassagne在拘留室待了8个小时;6周后,他被判向“受害者”协会赔偿330欧元。

“我也是受害者!”Eric Chassagne抗议说。

法律保护“住所”而不是“房产”

房东进入被侵占的自家房子是“强闯”,那非法占据他人房子呢?

这得从2007年时任政府城建部长的博洛(Jean-Louis Borloo)推行的“可抗辩居住权法”说起,即Dalo法(Droit au logement opposable)。

Dalo法目的是帮助无家可归、被威胁逐出住处或居住条件极度恶劣等的弱势群体解决住房问题。对于无法得到政府安置(比如长期申请不到福利房)的人,假如他能找到“闲置”地方“借住”,而房主在一段时间内没有报警(没有发现即房子可视为“闲置”),那么法律将“宽容”“借住者”无需立即走人。

▲Dalo法目的是帮助无家可归、被威胁逐出住处或居住条件极度恶劣等的弱势群体解决住房问题。(法新社图)

具体来说,非主要住所(résidence secondaire)的房子被非法占据超过48小时,房主即使报警,警察也无权驱逐占房者。若是主要住所则不限于48小时。房主要收回房子,只能走司法程序,过程漫长(平均2-3年),且费用昂贵(数千欧元)。

法律条文使用的是“住所(domicile)”一词,而不是“房产(propriété)”。法律专家解释,受到保护的是“居住权”而不是“房产权”。因此,如度假屋这类非主要住房被侵占时特别棘手,“居住权”受威胁的反而是面临驱逐的占房者。

于是,别有用心的人便有机可乘。占房者很清楚自己的“权利”,根本不惧怕警察,往往背后还有律师或人道协会“撑腰”。

因此,有人批评Dalo法实际上是让个人去为(解决住房问题)公共政策买单。

Eric Chassagne说,讽刺的是,报警后,警察向他索要一堆证明房产的文件,但占房者却连身份、居留都无需出示。

更“荒唐”的是,根据刑法,非法占房者最高判1年监禁及1.5万欧元罚金;而“私闯民宅”的房主则面临双倍的刑罚:最高3年监禁和3万欧元罚款。”

作为民意代表且深受其害的Eric Chassagne表示,他将致信议会和政府讨个说法。

修正法律驱逐时间3年变3天?

2020年12月,政府对Dalo法进行了修订,增加一项“加速及简化公共行动法”,即Asap法(accélération et de simplification de l’action publique),除了把驱逐程序“极限压缩”至72小时,还将非法占房者的刑罚加重至最高3年监禁及罚款4.5万欧元。

Asap修正法允许房主跳过司法程序、直接向地方警察局(préfet)申请驱逐令,并废除了对主要或次要住房的区别对待,48小时内报警的时效也不再适用。

从此以后,只要能证实是自己的房产,无论用途和性质,无论侵占事实发生了24小时还是一个月,警方都必须受理报案。

▲2020年11月中旬,巴黎10区一家等待装修的亚洲餐馆Le Petit Cambodge被人非法闯入并占用为住宅。餐馆业主拿起法律武器,将激进分子告上法庭。2021年1月13日,警方对这里的擅自占地者进行了干预。(法新社图)

Asap法第38条规定,当有人闯占“他人住所(domicile d’autrui)”,无论是否主要住宅,被侵占者在报警、出示住所证明,并经由一名司法警官(OPJ)证实非法侵占事实之后,可以向警察局申请驱逐令。

收到请求后,警察局必须在48小时内回复。如应允请求,警察局立即向占房者发出驱逐令,后者必须在24小时内搬离,否则由执法人员强制执行。

因此,从报警算起,房主“最多72小时内”便能收回房子。

理论上如此。

灰色地带未扫除“钉子”租客算不算“占房”?

虽然不再分主次,但Asap法依然使用“住所(domicile)”一词。与“房产”不同的是,“住所”是指房主(propiétaire)定期居住的地方。这样一来,涉及租客时,修正法依旧“无可奈何”。

今年1月,巴黎一名59岁的学校清洁女工Jeanine,房子被“假租客”侵占10多年,走投无路,准备在市政府大楼广场上自焚,以死换取市长伊达尔戈的关注,幸好最后被救下。

《费加罗报》报道,Jeanine的母亲2018年离世后留给她和兄妹一套单间公寓。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公寓竟然在2010年时被带着三个孩子的一家人“租”下了。原来,真正的租客约满离去后,这对夫妇趁着老房东年事已高神智不清,付了540欧元给房产中介公司,就以“新房客”身份堂而皇之住进了公寓,从未签过任何租约。

▲《费加罗报》报道截图。

Jeanine兄妹除了支付打官司的律师费、一大笔拖欠的业主杂费,在大楼装修期间,作为业主,他们还得掏钱请“房客”住了15天酒店,花了3200欧元。

无奈,Jeanine花钱装修好满目疮痍的公寓,想着连同占房者“打包出售”,但无人问津——除了一个买家出价10万欧元,而这套在巴黎的公寓市值至少35万欧元……

“居住权”护身驱逐成“烫手山芋”

在修正法推出之际,内政部长达尔马宁与司法部长杜蓬-莫雷蒂曾向各地警察局发出通告,明示把“保护房产权(le droit de propriété)”置于首位,并重申了“住房”的定义是:这是一个人拥有合法权利声称“此处是我家”的地方,无论他有没有事实上居住在这里、或以何种形式使用这个地方。

信息很明确,不管出租、装修、闲置,都是房主说了算。

但一名律师表示,实际上,算不算“住房”还是地方警察局说了算,驱逐申请获批的几率就“跟买彩票一样”。

房屋占据问题专家Romain Rossi-Landi律师说,据他了解,警察局回复的48小时时限“从未被遵守过”。负责提供“非法闯入”证明的司法警察OPJ“不清楚最新的法律”,仍按老规矩超过48小时就不出警,导致房主无法走快速行政驱逐程序。

政府住房部反驳说,“OPJ拒绝验证也不碍事,房主凭报案记录和住房证明即可向警察局申请”,事实上“OPJ是不能拒绝验证的,如果缺少这份文件,警察局会亲自要求OPJ补上。”

今年2月起,房主也可以请执达员(huissier)上门验证,随后再交由OPJ接手,关卡“解锁”。

听上去很美好。

然而,占房者还有“居住权”这个护身符。

在大多数流产的驱逐行动中,都是因为有年幼的孩子在场。一名巴黎警察承认,如果占房者是带着孩子的独身女性,驱逐会变得“很敏感”。

去年,马赛的一名警员奉命执行驱逐令,结果被30多名罗姆人团团围住,不得不放弃行动。最后,警察局以“公共秩序风险”为由,不予执行驱逐令。

▲2008年11月22日,一些擅自占房者在马赛一座建筑物上放置了横幅。(法新社图)

依法律,警察局在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有权拒绝驱逐,比如冬歇期(trêve hivernale)、在开学期间不驱逐孩子等等。如果请求被拒,房主又回到“解放前”,必须重走司法程序的老路。

房产权专业律师Karine Altmann说到,对于地方当局,驱逐任务是“烫手山芋”,一旦批准了房主的请求,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繁复的行政手续、遭抗议、还有安置问题……所以,“警察局会找出各种各样理由,就是不行动。”

虽然没有一条法律明文规定必须安置被驱逐者,但出于“居住权”和“不想招惹”人道组织和协会,政府下了指令(consigne),必须考虑“敏感情况”,一次驱逐应当伴随一个安置。

93省Seine-Saint-Denis省长Jaques Witkowski表示,当遇到拖家带口的占房者,他都会尽量为他们找一个临时栖身之所。“但像我们这样住房紧张的省份,这谈何容易!每一晚都有1.9万人等着被收容。”

正如一些受害业主所说的,他们面对的是“双重斗争”——无赖的占房者,以及无为的执法者。

欧洲时报微信公众号:oushi1983

(编辑:文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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