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周周编译报道】罗马天主教教宗方济各于4月21日逝世，享年88岁。作为天主教史上首位来自拉丁美洲的教宗，方济各在其12年任期内，始终以推动“为穷人而生的教会”为使命，致力于让天主教更加开放、包容。他敢言直语，拥抱边缘群体，推动改革，从支持环保到对LGBT+人群持谨慎开放态度，从简化教廷仪式到重塑教会治理体系，对天主教教廷留下深远影响。然而，这位深受全球信众喜爱的教宗，也在教会内部引发了一场“意识形态地震”，其改革举措受到保守派群体强烈攻击，甚至一度演变为一场被称为教廷“内战”的权力与信仰之争。
力求“去西方中心主义”、拥抱边缘群体
法新社报道，比起其羞涩的前任本笃十六世，热爱足球和探戈的方济各以其自然率真和充满活力的个性闻名。尽管这一性格有时也会招来批评。“我是个急性子，容易冲动……有时候会自以为是、仓促做决定。”他在2022年出版的关于与全球弱势群体对话一书中坦言道。这位“梦想家”甚至承认自己“有时祈祷时会打瞌睡”，但他始终不懈地追随着自己的首要目标，那就是改革天主教会，使其更能倾听穷人和边缘人群的声音。
关注社会正义为穷人发声
他在2013年当选时表示，“我希望这是一个属于穷人、为穷人而生的教会”，并解释了为何选择以亚西西的圣方济各的名字作为教宗名号。
身受2001年阿根廷经济危机的影响，这位首位来自拉丁美洲的教宗强烈批判新自由主义，转而关注社会正义、生态保护，并持续为逃离战争与贫困的难民发声，展现出一种包容的基督信仰。
波尔多大学天主教研究专家夏尔·梅西耶（Charles Mercier）认为：“方济各象征着教宗制度的‘去中心化’，一种不再那么以西方为中心的逻辑转变，这与他拉丁美洲的出身密切相关。”
梅西耶解释道，所谓‘去西方中心主义’，还体现在他选择任命来自全球南方国家的枢机主教，可以说，他对枢机主教的选任实现了某种再平衡。此外，他的访问行程也优先考虑那些“边缘国家”。
他多次严厉谴责那些反对移民的欧洲国家，并抨击民粹主义领导人。“教宗让教会参与到西方民主国家关注的核心议题，如环境、教育和法律。”罗马宗座额我略大学教授罗伯托·雷戈利指出。
走近民众
在罗马，方济各打破传统的风格引发了一场“小型革命”。他拒绝住进金碧辉煌的宗座宫，而是选择简朴公寓，并常常邀请无家可归者和囚犯到他的餐桌旁与他一同就餐。
与本笃十六世和普通信众保持距离的疏离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他始终热情地与信众互动，即便疫情期间，他也从不回避与民众握手问候。
教廷改革引发与保守派之争
教宗方济各12年在任期间，一直积极推动教会改革，展现出勇于面对教会挑战的决心。
教廷“去中心化”改革
去中心化、增强教会中平信徒和女性角色、强调地方教会的自主性——方济各在任期内一直试图改变天主教会及其“中央政府”罗马教廷的运作方式。这些改革于2022年纳入教廷新宪法，以重组梵蒂冈各部会架构，重点突出福传使命。
在财务方面，他着手整顿被丑闻缠身的梵蒂冈财政体系。他于2014年设立经济秘书处，加强投资监管和反腐败措施，整顿梵蒂冈银行（IOR），关闭了多达5000个账户。他还彻底改革了“世界主教会议”（Synode），首次让女性和平信徒参与。
2021年，方济各教宗签署一项教谕，大幅限制拉丁弥撒，推翻了其前任本笃十六世于2007年签署的较为宽松的规定。这一决定引发了部分神职人员及对拉丁传统弥撒充满感情的天主教徒的困惑和愤怒，有人指责教宗阻碍他们按传统方式实践信仰。方济各表示，他之所以采取这一行动，是因为前任教宗的改革，已经成为天主教会分裂的根源，并被那些公然反对第二次梵蒂冈大公会议的天主教徒所利用。在60年代，天主教曾经以会议的形式，承诺梵蒂冈教会及其礼拜仪式必须进行现代化改革。
移民、环境与LGBT+议题
方济各一直致力于捍卫一个“对所有人开放的教会”，尤其是对离婚、再婚及LGBT+信众展现出包容，允许由地方主教自行决定是否给予这些人圣餐。2023年底，他允许在某些情况下为同性伴侣祝福，坚持认为寻求上帝的爱和怜悯的人，不应该蒙受“详尽的道德分析”才能得到它。教宗方济各在初步回应中表示，在某些情况下，只要不将仪式与婚姻圣礼混为一谈，就可以提供这样的祝福。此举在保守派人士中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引发非洲和美国教会的强烈反对。在批评浪潮下，梵蒂冈被迫作出“澄清”，强调这不代表教义变更，同时承认在某些仍将同性恋视为犯罪的国家实行该政策“不够审慎”。
方济各本人出身于意大利移民家庭，曾多次在难民悲剧多发地发声，如意大利的兰佩杜萨岛、法国马赛、希腊莱斯博斯难民营。他批评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反移民政策，主张对所有移民一视同仁地接纳与关怀。
教宗也积极推动环境议题。他于2015年发布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通谕，呼吁全球加速应对气候变化，并指出富裕国家应负起最大责任。
倡导多边主义
方济各在其47次出国访问中，优先选择了饱受战争摧残地区、贫困地区和被边缘化国家，而非传统的西方天主教大国。他积极倡导多边主义、反对军火贸易，并推动与伊斯兰世界的对话，例如他在2021年对伊拉克的历史性访问。
2018年，他与中国政府签署历史性协议，就主教任命问题达成妥协，并在此后多次延长协议。
2014年，教宗促成了古巴与美国关系正常化。
但在乌克兰战争问题上，方济各的外交努力陷入困境。他多次呼吁和平均未奏效，甚至在2024年因呼吁乌克兰“举起白旗”并进行谈判，引发外交风波。
这一冲突也损害了他与俄罗斯东正教大牧首基里尔的关系——尽管两人在2016年实现自1054年东西教会大分裂以来的首次会面。
他对中东停火的呼吁也没有奏效。教宗去年12月谴责以色列对加沙地区的空袭是“暴行”后，遭以方大力抨击。
改革引发保守派强烈批评
方济各推行的这些改革也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内部反弹，特别是在他于2021年限制拉丁弥撒之后，激怒了保守派和传统主义者。荣休教宗本笃十六世于2022年12月31日去世后，他的私人秘书根斯韦因主教公开批评方济各，称他限制拉丁弥撒的做法“伤透了”本笃的心。对此，方济各回应称，本笃的去世“被一些没有道德的人拿来当作工具，出于派系目的进行操弄”。在极右翼天主教徒中，方济各还因呼吁接纳移民而备受批评，他们担忧欧洲基督教文化因此失去本来面貌。
此外，教宗方济各也曾引发多位枢机主教的不满——这些人本应是他最亲密的合作者，同时也是教会等级中仅次于教宗的高层。
2017年，他在向教廷发表的新年讲话中，未指名地点名抨击那些“阻碍改革的叛徒”。
2023年1月，有意大利记者披露，刚刚去世的争议人物、澳大利亚枢机主教乔治·佩尔（George Pell）生前撰写匿名文件，猛烈批评方济各，称其领导的教宗任期“在诸多方面是一场灾难”，并指出其外交政策在乌克兰战争爆发后“遭遇重大失败”。
2023年11月，教宗直接罢免了美国主教约瑟夫·斯特里克兰（Joseph Strickland），这在教会中极为罕见。这位保守派人士一向猛烈批评教宗在堕胎问题上的立场过于宽松，以及对同性恋者与离婚人士“过于包容”。
2024年7月，意大利极端保守派主教卡洛·玛丽亚·维加诺（Carlo Maria Viganò）因拒绝承认教宗权威而被正式逐出教会。他曾任教廷驻美大使，是支持特朗普、反对疫苗的知名人物，曾指控方济各“异端”并拥有“暴政式作风”。
应对神职人员性侵丑闻
从爱尔兰到德国、法国，再到美国，近年来天主教教会性侵丑闻层出不穷，这成为教宗方济各上任后面临的最痛苦也最棘手的难题之一。
2018年方济各访问智利，成为这一问题的关键转捩点。起初他为1名遭控包庇年长神父性侵罪行的智利主教辩护，并要求指控者拿出证据。后来，他坦言自己在此案中犯下“重大错误”，这创下历任天主教教宗的先例。他承诺，教廷将绝对不会继续掩盖偏袒有罪的神职人员，他致函全球天主教徒，呼吁他们协助教廷彻底根除性侵罪恶的“死亡文化”。当时方济各召集智利的所有主教前往梵蒂冈，会后所有主教都递出辞呈。
2019年，他革除了美国枢机主教西奥多·麦卡里克（Theodore McCarrick）的神职资格，后者被判性侵未成年人，这一举动是他对性侵行为“零容忍”承诺的重要信号。
同一年，梵蒂冈举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未成年人保护峰会，会上方济各推动了一系列改革，包括取消对神职人员性侵案件的“教宗保密制度”；神职人员和普通信徒有义务向上级通报所有性侵事件；对任何试图包庇性侵行为的教会上层人员也必须被通报；在全球各教区设立受害者倾诉平台等。但告解保密制度依然被保留。
2021年，教会修订1983年的教会刑法，新增条文明确将性侵未成年人和残障者列为刑事犯罪。
不过，多个受害者组织批评方济各推动的改革力度不足。如美国非政府组织“主教问责”（BishopAccountability）负责人安妮·巴雷特·多伊尔在2024年接受采访时表示，这些改革过于“流于表面”。她批评道：“从结构上看，这些措施依旧保留了掩盖问题、缺乏透明度、缺乏外部监督、处罚不够严厉等问题。”
（编辑：夏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