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汤林石编译】走在街上，你为什么会觉得消防栓在对你微笑？回到家里，你的宠物是否像你爱它一样爱你？科普作家贾斯廷·格雷格试着从“拟人化”角度解答这些问题。

为什么我们会把自己的“毛孩子”（宠物）当作人来看待？可爱的猫猫狗狗究竟有什么特质，让人看到它们就心里软软的、无法抗拒地想去照顾？而我们如此宠爱的猫狗，是否同样对我们有着复杂的情感？

在《拟人化》一书中，研究动物行为的畅销科普作家贾斯廷·格雷格试着回答上述问题。他告诉我们：对人类而言，“拟人化”（忍不住把人类特征赋予动物、自然现象甚至无生命物体的倾向）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人对宠物的拟人化，很大程度上源于我们与人类婴儿的特殊关系——对大多数人来说，看到婴儿会自然触发一种“照料者反应”。我们会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想要抱起他们、呵护他们。而宠物拥有类似婴儿的面部特征，以及发声频率接近婴儿的哼啼声，这就“劫持”了我们对婴儿的敏感神经回路，唤起了这种古老的照料者反应。

给宠物穿衣打扮、叫它们“儿子”“女儿”、给它们的“内心戏”配音，只是我们将宠物“拟人化”的日常行为。在美国，有些人甚至走得更远，比如替被绝育的狗狗做“外观修复”。1995年，一个叫米勒的男人推出一种产品——人造“狗蛋蛋”。许多买家（几乎全是男性）声称，他们购买这个产品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是“为了让狗感觉自己没变”。然而，格雷格指出，这其实更多反映了主人的心理——他们感同身受，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雄性宠物“看起来被阉割”的样子。

因为抓住了主人的这一心理，米勒在2005年获得搞笑诺贝尔奖。至今，已有超过50万只动物（狗、猫、马，甚至牛）接受了假睾丸植入手术。这给了人类一种错觉：他们赋予了动物尊严。但绝大多数兽医认为，植入假睾丸对动物既无生理上的好处，也无心理上的益处，多数兽医不愿实施这种手术。

而这正是人类被“拟人化思维”所欺骗的例子之一。很多时候，我们或许误读了宠物的交流信号。比如，很多主人认为，狗狗在做了不该做的事（比如偷吃餐桌上的食物）被责骂后，会露出“内疚”的表情——眉毛上扬、耳朵往后、尾巴夹起。

然而科学研究明确指出，这种姿态未必代表“内疚”，更像是一种安抚或服从的姿态，是被主人责备时的自然反应。研究人员发现，即使它们根本没做错事，哪怕主人只是摆出愤怒的表情，它们也会摆出那样的姿态。

1961年，黑猩猩哈姆成为首个进入太空的灵长目动物。在被送进火箭发射前，它留下一张知名照片。照片上，被固定在座舱里的哈姆嘴角上扬，露出牙齿。对一般人来说，这看起来像是兴奋、开心、甚至自豪。但黑猩猩专家立刻看出，那其实是“恐惧笑”——与人类相反，黑猩猩在极度害怕时会露齿而笑。

左图为《拟人化》，右图为本书作者贾斯廷·格雷格。（图片来源：Oneworld出版社/作家官网）

格雷格用“扭曲之镜”来形容这种现象，出自17世纪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的名言：“人类的理解力就像一面凹凸不平的镜子，它不规则地接收光线，然后将人的本性混入其中，扭曲事物的本质。”

这面镜子究竟被扭曲了多少？又给人类带来了什么？格雷格并不去争论拟人化行为的对错，而是聚焦于其原因，以及这种认知如何影响我们的决策。

他指出，几十年来，在产品设计和营销的历史中，充斥着商家通过拟人化策略让你掏钱的故事。比如可口可乐——20世纪初，为了在激烈的饮料竞争中脱颖而出，可口可乐邀请瑞典玻璃工艺师亚历山大·塞缪尔森设计了一款中部收窄、上下圆鼓的细长瓶身，模仿女性的身材曲线。这一设计很快成为经典造型，助力可口可乐在市场中领先。

“所有拟人化营销手法中，最极致的例子是迪士尼。”格雷格指出，从米老鼠到玲娜贝儿，从《美女与野兽》里会动的家具到《赛车总动员》里的大眼睛汽车，这家巨型企业几乎使用了所有拟人化技巧，让粉丝每年为其产品花费近900亿美元，同时培养出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品牌忠诚度。

格雷格也指出了拟人化的潜在灾难性后果。1977年，日本一家公司推出了电视动画片《浣熊拉斯卡尔》，讲述了美国中西部一个男孩与浣熊之间的美好友谊。受此影响，日本大量进口浣熊作为宠物，却鲜有人意识到，成年浣熊会咬人，而且无聊时很喜欢“拆家”。近50年过去，宠物浣熊所剩无几，但许多被引进的浣熊仍生活在野外，捕食日本的本地物种蝾螈、小龙虾等。

最后，格雷格提醒读者警惕“拟人化”的邪恶孪生兄弟“去人化（dehumanization）”。人类的大脑天生喜欢把世界划分成“自己人”和“其他人”，很容易把那些外貌、行为与我们不同的人视为“低于人类”的存在。这也是种族主义、歧视、沙文主义等一系列不良现象产生的主要原因。

如今，社交媒体已成为去人化的温床。格雷格指出，一些政治操盘手以高超的营销手段努力将他们的敌人“去人化”，让一部分人忘记另一部分人也是人类，加剧了群体间的仇恨。

正如美国心理学学者亚当·韦茨对本书的评价：“在一个日益缺乏人性化的世界中，这个话题愈发重要。”理解我们对动物、物品、甚至对世界的感知，或许能让我们更有意识地选择共情而非误读。

（编辑：唐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