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近年来,中国在有些国家环境还不太好的情况下,靠自己的力量靠自己的奋斗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大国崛起》纪录片里的那些国家,他们崛起的过程,充满了暴力充满了血腥,但这不是中国崛起的一部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国家非常多,能成功的很少。东欧还有一些国家转轨资本主义已经30多年,今天的人均GDP比1985年还低。所以把这两相对比,才能凸现出中国改革开放这40年,新中国成立这70年的成就。中国的崛起之路,国家能力的建设之道,经济繁荣的前行动力,还需要哪些奋斗与努力?
《欧洲时报》与福建东南卫视《中国正在说》展开合作,在本期中,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王绍光解读改革开放与国家能力,剖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繁荣发展的活力与追梦之路。
图为王绍光在福建东南卫视的《中国正在说》节目中演讲。(图片来源:节目组供图)
国家能力:一直有国家进行改革,但失败的多
王绍光:改革开放这些年,中国取得了伟大成就。但如果只进行改革开放,没有别的条件,是否也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在过去300年,过去150年,过去40年,都一直有国家进行改革开放,但成功的少,失败的多。
比如曾经存在的奥斯曼帝国,就是今天的土耳其,大概从19世纪上半叶就开始进行改革开放,改革一直持续到奥斯曼帝国崩溃。中国从1840年被枪炮打开了大门以后,有洋务运动,一直到后面的戊戌变法,到了20世纪初清朝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也不太成功。1986年,当时的苏联在戈尔巴乔夫上任以后,开始进行了大张旗鼓的改革。往后就是苏联东欧走向西方模式,走向所谓市场经济,走向西方的民主。也有成功的例子,比如说日本,1868年明治维新,很快在后面的40年左右,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强国。但总体来说成功的少,失败的多。
如果把中国改革开放作为一个成功的样板的话,能达到这个水平的,几乎没有。所以改革开放本身并不能保证改革开放带来经济繁荣的后果,要造成经济繁荣的后果,还有很多因素,本次就讨论一个因素,叫做国家能力。
有很多事情很多细节都反映国家的治理能力,但有几样东西可以叫做基础性的国家能力。
第一条叫做强制能力,就是一个国家,必须具备保卫自己领土和主权完整的能力,不受外国的威胁,不怕外国的入侵。为了有这个能力,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常备军。强制能力还有一方面,就是需要有一个内部的安全的环境,要维护社会治安,要把犯罪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下,使得整个社会,包括人民的生命财产,不受到很严重的威胁。
第二条叫做汲取能力,强制能力本身就很花钱,今天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加起来,平均大概至少花国内生产总值的2%以上,花在养军队上,有些国家花的比较多,像美国可能接近GDP的4%。国家就得从社会经济里边抽取一部分,用税收的方法或者其他的方法,这个就叫汲取能力;
第三条叫濡化能力,就是使得一个国家居住的人要有两样东西,首先,这里面的大部分人认同属于同一个民族国家。第二个方面就是,在这个国家的人,必须对一套核心价值,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有一个起码的认识,有一套很清醒的看法。
大分流:中国的成绩不是用殖民实现的
王绍光:历史上至少出现两次大分流,跟中国有关,第一次叫做东西大分流,东指的是中国,可能也包括日本,西就是指的欧洲,然后也包括欧洲到美洲建立的一些国家,如美国。东西大分流,发生在什么时候呢?首先,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上半叶,出现工业革命以后,东西方就不一样了。英国和其他国家出现了工业革命,他们的人均收入迅速上升。但中国还在衰落,这就是大分流了,这是为什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国家能力,在工业革命出现前200年,还出现过一次革命,叫军事革命,西方在火药枪炮的使用,军队的组织方式,作战的方式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而中国在那个时候落后了。
军事革命又带来了一场财政革命。这两件事对工业革命有什么效果呢?非常简单!殖民主义,这些国家打仗的能力厉害以后,就开始推行殖民主义,把殖民主义推到了全球的各个地方。
殖民主义掠夺资源,人力资源就是奴隶,自然资源就是到各个地方去挖自然资源,用做自己的生产资料,殖民主义还有一样东西,就是开拓市场,走到哪里就要求把市场打开,不打开我就用炮火轰开,鸦片战争就是这样一场战争,这种战争发生在世界的各处,大量的国家被殖民,所以如果去看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的时候,马克思主义的史料讲到了殖民主义和奴隶贸易,对工业革命对资本原始积累的作用。这些东西养育了欧洲美国这些地方的资本主义。中国改革开放取得很大成就,中间有一条重大意义没有被认识到,就是中国的成绩是在没有进行对外殖民,没有进行这些丑恶的奴隶贸易,实现奴隶制的条件下实现的,这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
中国和日本也出现了一次大分流,出现在19世纪的下半叶,当中国在进行洋务运动的时候,日本有一场明治维新,日本的经济早在明治维新以前,就已经按人均收入超过中国,为什么会如此呢?
国家能力中的汲取能力可以用一个方法来衡量,就是人均税收,国家从每个人头拿多少税,你如果把日本的人均税收,从16世纪画到19世纪划一条线,中国是往下走的,就是汲取能力越来越下降,但是日本基本是平的,所以两国差的越来越大。
从历史上看,两次大的分流都跟国家能力有关,最重要的两个能力,一个是强制能力,就是军力,一个是汲取能力。
日本后来的发展,也跟他的殖民有关系,挖了第一桶金。你看历史史实的话,你会发现这两者,几乎是保证改革开放成功的,非常重要的基础。
坚实基础:中国政府的基础性国家能力一步步改善
王绍光:1950年,中国被迫卷入一场战争,就是抗美援朝。这个政权动员军事的能力,要比以前强得多,所以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建立,但是动员了全国人民抗美援朝取得胜利,这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毛泽东时代的汲取能力也大大加强了,解放前最好的年份,政府能拿到手的税收占国内GDP的大概8%左右,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3年以后这个比重就达到了将近30%。
然后持续维持在30%左右,就是汲取能力大幅度上升,像中国这么穷的地方,要一家一户进行投资,进行现代经济的建设,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把资源集中起来,进行一些基础项目的建设,可以为后边的经济发展、改革开放打下物质基础;从濡化能力来讲,核心价值也是把以为人民服务为中心的核心价值,让大家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社会是非常和睦的。当时的中国,经济增长的速度放在世界跟其他国家比也不低,打了坚实的基础,这个基础分硬的和软的,硬的方面中国迅速地实现了工业化。然后建立了铁路、公路、交通网络,建立了一个布局很全面,工业门类比较齐全的工业体系,在农村修了8万多个水库,农村的土地把它变成了可交换的土地,这个跟今后的粮食增产是有直接关系的,这都是基础的东西。还有一样基础是软的,就是人力资本——人的素质。在刚解放的时候,全中国的人,人均受教育的年限是不到1年。1949年的时候,中国人的人均预期寿命是35岁,在那样的人力资源基础差的背景下,不可能发展经济,但是在改革开放前,中国人的人均预期寿命,已经达到了将近68岁,翻了一倍,然后人均受教育年限达到了5年。
这些基础,就是物质的基础和人力资本的基础,为后来改革开放奠定了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
中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这些改革从农村开始,农村以前都是人民公社,所有的农民都是所谓的社员,都是大家集体劳动,但是改革开放以后,实行分田到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然后就把它分开了。城市里也开始进行改革了。城市里边的人和农村里边的人,开始出现流动了,人口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一项重大的改革是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
这些改革尤其是分税制的改革,使得中国的财力开始得到提升,然后从2002年以后,中国出现了一系列的政策,比如从农业税减免,到农业税的取消,然后到了2006年开始布局全中国的医改,包括监管方面,包括再分配方面,包括认证……在新世纪,中国政府的基础性的国家能力,都一步一步地得到改善。
现在又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一系列理念都开始提出来,所以中国改革开放取得重大成就,除了改革开放的政策要对、步子要稳,不受外边干预,很重要的是还需要有一系列的基础性的国家能力作为支撑。
国家能力与经济繁荣的关系,中间有一个改革开放,其他的国家也有他们的改革开放,我们也有我们的改革开放,改革开放不一定都成功,如果要成功一个前提,是它基础性的国家能力比较强。
对 话
话题一:如何利用国家能力推进“一带一路”
岳西宽(中国社科院大学教授):如何利用中国强大的国家能力,引领“一带一路”向前发展?
王绍光:中国的基础性国家能力,可以在经济社会政治外交的政策方面,显现出它的优越性,优越性就表现在中国会集中力量办大事,中国做了高铁等很多项目,所以没有基础性的国家能力,国家是很难有这个优势。
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是体制优势,要尽量地保护它发挥它。对外我有一个看法,对其他的国家,还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讲的,要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有事要商量着办,不宜过度地用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他们自认为这对他们是有益的,让他们主动意愿来参与,而不是我们过度用力去推广,所以利益要慎用,更多还是要造出一种势,这个势是“一带一路”的对所有人都有利,让更多人来拥抱它,大概这一个也要发挥我们的制度优势。
话题二:贫富差距社会再分配
李贞(人民日报海外版侠客岛记者):中国社会有一些贫富差距的矛盾,包括医疗、教育、养老等问题,您是否认为在再分配能力问题上,我们还需要有一个新的调整?
王绍光:再分配在所有国家能力里边,出现比较晚。即使在今天最富有的国家,也是在二战以后才大规模进行再分配。再分配主要看两条,第一条消除贫困,中国消除贫困的程度,几乎没有一个国家、没有一个国际组织不承认,在很长的时间里边,世界范围消除贫困其实就发生在中国,把中国例子拿走,全世界可能没有消除贫困。中国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彻底消除贫困,这也是需要大量的人、财、物来进行再分配。第二个是收入财富和人的安全感,需要用再分配来保障。在这一方中国做的还不错,虽然在医疗方面民众有无数的怨言,但那是因为医疗是世界性的难题,我在各个地方都生活过,包括在美国,在法国、英国也有一点经验,我在中国香港生活了很多年,要去比较医疗体制,几乎每个医疗体制都有自己的问题。
(编辑:李璟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