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女性更多争取的是‘能文’的权利,今天我们更关注‘何以文’的自觉。”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张莉近日接受中新社记者专访,这样勾勒中国女性写作的变迁。
作为一位长期研究女性写作的学者,张莉于2019年开始主编中国女性文学(作品)年选,迄今已出版6年。
梳理近年来中国女性写作文学现象,张莉观察到,一个最显著的变化是“女性素人写作”蔚为壮观。新媒体平台的出现,为更多普通女性提供了“我手写我心”并即时与公众分享的可能。
“韩仕梅、范雨素……她们本身有丰富的人生感悟,更重要的是,新的媒介平台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轨迹。”张莉认为,“拿起笔就能写”的便利,吸引了庞大女性群体投身写作,包括80岁高龄出版首部作品的杨本芬……她将这一现象称为“新女性写作之光”,放眼全球可能都独具特色,“表达的闸门向更广大的女性群体敞开”。
当代女性作家的另一大突破,在于书写题材的极大拓展。张莉观察到,新一代女作家展现出更广阔的视野和对世界的理解力,表达的“包袱”正越来越轻,更强调“自我”的完整性。
2024年4月,中国女作家乔叶(左二)作品分享会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举行,与会人员围绕乔叶作品《宝水》进行交流。(资料图)(图片来源:中新社)
当下的中国女性作家不只写家庭、婚姻,更将笔触伸向广袤自然,如李娟的《我的阿勒泰》;深入乡土中国,如乔叶的《宝水》;探讨自然环保议题,如杜梨的《当我成为一只真正的亲鸟——孕期观鸟笔记》;甚至涉足科幻、环球旅行笔记等领域。张莉认为,题材的广泛性,促使文学界重新思考“何为女性写作”“何为好的女性写作”,女性写作的边界正在不断被打破和重构。
从出版的文学作品到网络平台的随笔记事,张莉观察到,当代中国女性的写作中,一种“不讨好、不察言观色”的勇气日益凸显,关乎职场、婚姻、爱情等方面的自主选择。
与此同时,乡土写作依然有强大生命力,在全球视野下焕发新彩。张莉以《宝水》为例指出,这部作品敏锐捕捉到新媒体如何重塑中国农村女性的生活,展现了这一群体精神面貌的变化,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中国经验”。
同时,李娟的《我的阿勒泰》则以其“在地”的新疆经验,传递出人与自然的和谐、人际的温暖与幽默。张莉近期在意大利讲学期间发现,这类作品因其独特的中国经验与人类共通情感的结合,引发国际读者的浓厚兴趣。
展望女性写作,张莉期望看到“更加自由、活泼与松弛”的面貌。她认为,松弛是一种强大的能力,“一个绷紧的写作者难以拥有真正的自由。素人写作之所以动人,很多时候正是因为其中常有一种未经雕琢的松弛感”。
作为“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的发起人,张莉近年来致力于推动素人写作者与专业作家共同被看见。该榜单上榜书目中,不仅有四分之三的中国女作家作品,也纳入四分之一的国际女作家作品,旨在构建开放包容的对话场域。
“我们的目标,是让中国女作家的作品在与世界文学的比照中,展现出独特经验与价值。”张莉说。
在北京世界妇女大会召开30周年之际,中方将在北京再次召开全球妇女峰会。张莉坦言,自己当年决心致力于中国女性文学及新女性写作研究,正是源于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时期种下的“种子”。“当时众多文化节目与文学作品的呈现,令我开始真正对女性文学书写产生兴趣。”
她深感,过去30年来中国女性文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能文”到“何以文”的跨越,不仅是中国女性写作的进步,更是全球女性文化对话的宝贵资源。
(编辑:李璟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