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来米、王简、靖树编译】法国国民议会12月11日傍晚在激辩之后，投票通过了环保派议员提出的否决政府新移民法案的动议。否决动议（motion de rejet）通过后，这个法案在经过参议院一读审议和国民议会法律委员会审议后，未经国民议会全会审议表决戛然中止立法程序，是政府的一个重大政治挫败。

事实上，新移民法案是马克龙总统第二个任期的重要工作，由内政部长达尔马宁花费一年时间推出，一直备受争议。不过，目前还不能断言这个法案会就此流产。

谁支持了否决动议？

具体来说，国民议会的投票结果是270票支持、265票反对。其中：

1. 左派各政党投票支持否决新移民法案动议；

2. 极右派国民联盟投了支持票；

3. 右派共和党的部分议员弃权，但多数投了支持票，只有两名议员投反对票

右派：共和党40人投票支持动议

投票前，左派政党毫无疑问是会支持否决政府法案动议，但右派共和党、极右派国民联盟到底会支持还是反对，一直是不确定因素。

最终，40位右派共和党议员投票支持否决法案动议，两人反对，11人弃权，另有9人没有赶到国民议会参加辩论、投票。

投票后，极右派国民联盟议会党团主席勒庞表明了极右派支持否决法案动议的理由，“我们保护了法国人”。

右派共和党党魁西奥蒂表示，共和党的立场是“前后一致的”：这不是要终止有关移民问题的辩论，而是要以一个更有可信度的文本为基础展开辩论，就是说要恢复参议院一读通过的版本。

究竟哪些内容导致法案被否决？

具体来说，以下几个关键条款引发太多争议，连执政党内部、甚至政府内部也存在分歧：

——设新居住证

新移民法案强调“控制移民、改善融入”，规定人手短缺行业（餐饮和建筑业等）的无证外国劳工将自动获得专门设置的居住证。

政府法案的最初版本规定，发放这个新居住证需要满足某些条件：至少在法国居住3年、在最近24个月内，至少有8个月的工作经验。

参议院审议时，右派坚决反对。最终，参议院消了这个条款，代之以一个新条款，允许在“特殊情况下”使无证外国劳工合法化。右派认为，这已经是对政府做出了妥协。

在国民议会法律委员会审议时，国民议会议员又重写了这个条款：

人手短缺行业工作的无证外国劳工可以合法化，但这只是试验性做法，试行期到2028年12月31日结束。如果提出申请的无证外国劳工“对公共秩序构成威胁”，省长可以拒绝发放居住证。

然而，国民议会的右派议员反对设立新居住证，共和党党魁西奥蒂表示该党议员不会投票支持“大规模合法化”。因此，如果政府想让右派投票支持，就应该放弃这个条款。

执政党复兴党内左翼支持这个条款，试图依靠左派联盟Nupes让这个条款通过。

——方便驱逐

达尔马宁承诺，将方便驱逐违法犯罪的外国人，不管他是否有合法居留。

现行法律下，某些外国人很难驱逐。比如，13岁以前来到法国的外国人不能驱逐。

例如，10月13日阿拉斯市（Arras）中学语文教师贝尔纳（Dominique Bernard）被车臣裔毕业生谋杀后，这个规定引发广泛批评：

凶手默古奇科维伊（Mohammed Mogouchkovhi）2021年成年后申请避难被拒，但没有被驱逐，理由是他幼年时来到法国。不仅如此，按照现行法律，即使默古奇科维伊被判刑，他仍无法被驱逐。

如果新移民法案该条款获得通过，外国人被判10年徒刑、累犯被判5年徒刑，出狱后自动遭驱逐。

左派议员反对该条款，理由是有可能导致出现随意驱逐外国人现象。

执政党左翼某些议员也因为欧盟的相关立法反对该条款。比如，欧洲人权公约规定必须尊重私生活和家庭生活，这使得驱逐已结婚或有孩子的外国人变得很复杂，不管他是否犯罪。

——方便行政驱离

强制离境通知（OQTF）是一项驱离外国人的行政措施。

新移民法案规定，强制离境通知的执行程序将简化，所有被强制驱离的成年人都算作法国情报部门搜寻的人。

右派共和党和极右派国民联盟支持该条款，但希望更激进。国民联盟提出应该将收到强制离境通知的外国人置入拘留中心。

共和党希望取消保护与法国产生某些特殊关系的外国人的规定。比如，按现行法律，外国人在法国居留10年以上，不管有没有居住证，都不能驱逐。

——维持国家医疗救助

新移民法案原本并不涉及给无证移民的免费国家医疗救助（AME），但参议院一读审议时，加入了取消AME内容。随后，国民议会法律委员会又恢复了AME。

AME每年涉及32万人，向所有非法移民开放，但不面向避难申请者。AME每年花费9.35亿欧元，约占法国医疗开支0.5%。

右派议员希望恢复参议院的提议，终结AME，代之以紧急医疗救助（aide médicale d’urgence），把救助范围缩小至最严重疾病。

——确立移民限额

新移民法案原本没有包括确定移民限额（quotas d'immigration）的内容，但参议院新增条款规定，每年国民议会要就移民问题展开辩论，确定出于经济原因在法国留居3年的外国人的限额。

国民议会法律委员会经过激辩后同意，由政府向国民议会递交“目标人数”（objectifs chiffrés），但这个数字不能成为给合法进入法国的外国人发放签证的障碍。

右派议员对移民限额情有独钟，认为能严格限制出入法国的外国人人数。但左派议员认为“移民限额”和“人数目标”从意识形态上看没有任何区别。

而执政多数派很多议员表示，执政党复兴党议员和民主运动（Modem）议员将在该条款上弃权。

投票后：各方有何反应？

法国总理博尔内谴责反对派结成了“对立联盟”，并称后者此举是在“拒绝讨论”移民问题。

劳工部长杜索普也表示失望：“几个月来，很多国民议会议员一直要求国民议会就移民问题展开辩论，现在却被剥夺了辩论的机会。”

执政多数派政党之一、地平线党议员马尔伽治利（Laurent Marcangeli）表示：“我希望政府选择继续立法程序，因为它有权这么做。而且，这符合政府希望对移民问题做出回应的初衷。”

社会党第一书记奥利维耶·福尔（Olivier Faure）呼吁道，需要“制定一项符合共和国原则的法案”，“不能把外国人视为嫌疑人”。

法共全国书记鲁塞尔（Fabien Roussel）认为否决动议的通过只是一场“相对的胜利”：“法案包含了许多有害条款，助长了分裂、仇恨和种族主义……但这仍然是一个相对的胜利……如果该法案再次提交参议院，并被右翼强化，那会让我们的国家陷入更艰难的局面。”

极右翼国民联盟”主席巴尔代拉（Jordan Bardella）则称这是一场重大的政治危机，并要求解散国民议会。

反对党要求内政部长辞职：“只会照抄极右派”

现场国民联盟和左派的议员站起来欢呼通过否决新移民法案动议，左派议员还要求内政部长达尔马宁辞职。

内政部长达尔马宁此前盘算争取右派共和党的支持，以确保法案在国民议会获得通过：此前，法案在参议院一读通过时做出了调整，使得法国移民政策变得极为严厉，更符合右派的要求。

极左派不屈的法兰西党领导人梅朗雄表示，“达尔马宁征服了马克龙派内部的多个小团体，但没能征服国民议会。看来，他的法案走到了尽头，他本人也走到了尽头。”

社会党总书记福尔也说，达尔马宁被唾弃了，他必须承担后果。环保派议员沙特兰（Cyrielle Chatelain）表示，“这是达尔马宁的失败”，这位部长“只会照抄极右派的思想”。

内政部长要辞职，但马克龙不许

达尔马宁11日晚做客法国电视一台（TF1）时承认，这是“政治和个人的失败”，并透露于11日晚间提交辞呈，但被马克龙否决。

马克龙还指示达尔马宁和总理博尔内“为法国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并“为这一文本提出后续行动”。

政府还有哪些牌可打？

国民议会投票后，执政多数派已决定召开危机应对会议，决定下一步采取什么步骤。

接下去，法国政府有三种选择：

1. 在参议院继续立法程序；

2. 通过参议员和国民议会议员组成的混合委员会继续立法程序；

3. 放弃法案。

在第一种情况下，政府将法案提交参议院，一旦参议院修改并通过，该文本将再次提交国民议会。

第二种情况下，政府可根据《宪法》第45条第2款召集一个联合委员会（commission mixte paritaire，CMP）。

CMP分别由7名国会议员和7名参议员组成，名单将由国民议会议长和参议院议长提出。CMP的任务是，在参议院通过的文本和国民议会的立场之间寻找一个妥协方案。

法国政府选择了第二种解决办法：政府发言人韦朗（Olivier Véran）在12日部长会议结束时宣布，将召集一个CMP并“尽快”达成妥协：“我们认为，打击非法移民、更好地监管经济移民、更好地融合那些打算留在法国的移民是至关重要的。”

从马克龙的反应来看，总统真的为此动怒了：据悉，马克龙在这次部长会议上严厉谴责了那些想要“封锁国家”的“愤世嫉俗”反对派：“昨天的投票并没有展示出存在一个替代性的多数派”，反对派的目的只是在“阻挠国家运行”。马克龙谴责反对派的“立场不一致”，是在玩弄“政治游戏”，并痛斥社会党和共和党表现最糟糕。

内政部长达尔马宁透露，政府的目标是在年底前通过移民法案措施。CMP的具体召集日期将由议会法律委员会主席、执政党议员萨沙·霍利埃(Sacha Houlié)确定。

不过，虽然政府很着急，但一些议会团体却相反呼吁不急于一时：“不存在紧急情况，”参议院中间派联盟组织主席埃尔韦·马赛（HervéMarseille）表示：“重要的是，我们花时间思考发生的事情[...]以便可以讨论、交流。[...]如果我们在未来几天内仓促召集CMP，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联合委员会将不会有所收获”。

通过CMP能成功吗？

如果CMP成员能修改法案并达成一致，这一新文本仍将由国民议会和参议院投票表决。接下来，如果在这一阶段再出现分歧，那么国民议会拥有最终决定权。根据参议院统计数据，1959年以来，三分之二的联合委员会能够达成协议。

由于右翼在参议院占多数席位，为了能让CMP达成协议，和共和党达成共识是必不可免的，总统阵营需要针对“为人手短缺行业无证外国劳工设置新居住证”这一条款作出让步。

共和党党魁西奥蒂直接表示：“只要政府同意我们针对参议院文本的立场，我们可以很快采取行动”。参议院文本的立场明显偏右，显著降低了外国劳工身份合法化的可能性。西奥蒂多次强调：“这是我们支持这项改革的条件”。

然而，修改外国劳工合法化的内容反过来又有可能在多数派内部引发危机。经济事务委员会主席纪尧姆·卡斯巴里安（Guillaume Kasbarian）承认：“风险在于，多数派中，肯定有一部分人对CMP修改的这个版本不满意”。

对此，总理博尔内在担忧CMP版法案变得更强硬的国民议会总统阵营成员前试着安抚道，政府将作出的妥协“不会有损于多数派的团结立场”，“你们可以相信我，我会守护这一团结”。

值得一提的是，在现阶段，政府排除了极右派国民联盟提出的解散国民议会要求。

此外，如果难以通过CMP达成目标，政府将不得不再次在国民议会中寻求支持以获得多数票，或者动用宪法第49.3条，但这一做法又将使其暴露在被不信任动议（Motion de censure）弹劾的风险中。

欧洲时报微信公众号：oushi1983

（编辑：刘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