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靖树采访报道】法国立法选举将于6月12日、19日举行。与此同时,党派间结盟谈判和立法选举提名事项也在进行中。4月总统大选两轮投票结果能为人们提供哪些参考价值?极右派的“爆红”中蕴含着哪些社会情绪?为何人们陷入“逆托邦”思潮?如何看待最新形成的左派联盟?欧时就大选、立法选举和“两个法国”等问题采访了波尔多大学讲师、波尔多大学孟德斯鸠研究所研究员蒂埃里·多米尼奇(Thierry DOMINICI),希望他的局势分析能为读者带来不同的观察角度。
4月20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与极右翼党派“国民联盟”总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进行2022年法国总统选举电视辩论,聚焦经济与民生议题。(图片来源:中新社)
欧时:您如何看马克龙在2次竞选中支持率的变化,以及弃权率上升的局面?如何评估极右翼候选人勒庞在全法支持率都上升的局面?
多米尼奇:首先,关于极右翼党派在选举中的进步,我们应该考虑到这一点:自2007年金融危机以来,几乎所有民主制度都普遍面临着政党代表(représentation partisane)危机,政治生活尤其发生了转变。
现在,这场代议制民主遭遇的危机有一种奇怪的倾向,即陷入在“嗜古”(passéistes)、倒退的思潮中,也就是齐格蒙特·鲍曼所说的“逆托邦”(编者按:rétrotropia,也称“怀旧之邦”,指人类生活在对未来普遍悲观、充满焦虑的时代里,该氛围催生了怀旧思潮)。
换句话说,即使当前的民粹主义(正如过去的民粹主义一样)产生于人们关注政治运行失调原因的背景下,它同样也植根于人们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对当下的疑虑。
对后冷战时期的民粹主义政党而言,为其投票的选民只有极右翼立场。而今天这些民粹主义组织身处令人担忧的地缘政治问题的风口浪尖。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马克龙的五年任期内,每当代议制民主的基准动摇(例如黄马甲危机、社会冲突、疫情、乌克兰战争等),民粹政党国民联盟就会在大众媒体和社交网络上“大出风头”。
在这五年中,国民联盟利用了一系列社会危机。面对更多公民倡议立法、减少技术官僚的诉求,该党将自己包装为满足民众需求的神奇方案提供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五星运动的创始人、喜剧演员格里洛(Beppe Grillo)曾是这一现象的最佳例子。如今还出现了别的代表,如偏右的特朗普或偏左的泽连斯基,他们已经将这种民粹现象国际化。
欧时:马克龙在接下来的立法选举中,主要需要迎接哪些挑战?
多米尼奇:马克龙最大的挑战将是独自面对3股力量。换句话说,正面对抗左、右翼民粹阵营,以及争取弃权群体。
国民联盟和不屈的法兰西党都是围绕“非常规行为“(通常是暴力)或传统党派边缘的”越轨文化“来组织其政党的运作。这两个民粹主义政党将吸纳极右翼、激进左翼的选票,同时吸引大量犹豫未决者和弃权选票。此外,一些执政党(LREM)议员可能会在竞选中落败,而极左/极右可能通过联盟博弈收复一些选区。
此外,正如我上面所说,在西班牙、意大利,更温和的民粹主义政党会越来越多。有时,他们化身“左派”,有时甚至主打“文化”、“地区主义”、甚至是“环保主义”的招牌。
很明显,今天有越来越多人打算走这条“新民粹主义”的路线:这是一种基于媒体政治权力、舆论和/或大众民主的后现代姿态,其政治立场在“公民民粹主义”(un populisme citoyen)和“大众民粹主义”(populisme people)之间摇摆不定。马克龙就可以代表这种大众民粹主义。
欧时:您如何看待梅朗雄担任总理的前景?据报道,总理的立场可能会更左倾,谁会是最佳人选?
多米尼奇:梅朗雄提出了一个在第五共和国时期从未遇到过的可能性:通过普选选举总理。诚然,这是不可能的,甚至在法律上是禁止的,但实际操作中却变得可能了。
通过围绕梅朗雄形成的左翼联盟(而不仅仅是传统的左右共治),新的议会多数派将会强加一个总理人选给总统,而这“无效的总理选举“(需要再强调一次,我们不能选举总理)将促成建立一个“总理唱主角”的政权。因此,总理将提出一项足以获得议会多数席位的政策,并且该政策尤其会基于与左派社会党、共产党、环保派等之间的协商。
欧时:法国左翼党派的历史性联盟在扩大:“不屈的法兰西”(LFI)与社会党、共产党就立法选举达成协议。您对左派联盟怎么看?
多米尼奇:与西班牙、拉丁美洲的左派民粹主义(populismes de gauche)一样,“不屈的法兰西党”(LFI)在一个存在质疑的背景下出现:在这个大环境下,民众想了解为何政治运作出现了障碍。
在过去的五年里,各种社会运动(如黄马甲或反健康通行证人群)都清楚地表明了民众对统治精英诚信度的质疑,后者形象与腐败、谎言,甚至收买人心(编者注:clientélisme,指为扩大影响而采取拉拢支持者的政策与手段)和家族赞助等现象挂钩。因此,在总统选举第一轮中,梅朗雄获得了近22%票数,并且支持者年龄段差异也很明显(18到25岁群体中,34%投给了梅朗雄)。
此外,所谓的政府党派惨败,极右翼国民联盟崛起,而梅朗雄成功地在集体想象力和舆论中传输了这样的想法:是打破对过去政党幻想的时候了,因为后者变得太黑暗、不可靠、甚至失灵了,因为它已经转变为财阀和寡头政治。
事实上,梅朗雄通过左翼民粹主义来融合左翼力量,以便像西班牙左翼政党“我们能”一样,创造出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所说的反霸权力量。情况很简单:这种左翼民粹主义必须向公民提出新的社会框架,该框架的基础是捍卫大众利益和民众团结,其主旨仍然围绕“小人物”,以及组织在社会和生态方面的激进民主。
换句话说,在这次立法选举活动中,哲学家穆夫(Chantal Mouffe)所设想的、与右翼民粹主义和生产主义相对立的左翼民粹主义框架,可能会围绕梅朗雄这个代表人物进行整合。
欧时:马克龙有办法弥补大众-精英的“两个法国”裂痕吗?
多米尼奇:一方面,唯一的办法是更广泛地采取协商民主的模式(这也是当前社会运动的主要诉求),更欢迎公民倡议立法。这里并不是指更多采取全民公决的协商方式,而只是让公民更多地在上游和下游介入某些社会法规的创建。这种做法也许能减少人们对政治生活的兴趣缺失、弃权,从而在关键选举中提高参与度?我还认为,新总统必须从上而下提供一种意大利政治学家雷维利(Marco Revelli)所定义的民粹主义方案。
除此之外,还应在机构层面进行重大的宪法改革,包括允许更多的权力下放和改善地方施政的灵活性。我们在疫情期间观察到,完全可以向地方(大区、省、城市等)下放更多权力,并且不会损害机构运行。
此外,国家必须更多地承认岛屿的特殊领土权益,科西嘉、瓜德罗普、马提尼加等问题就是如此。
欧时:您如何看待推进退休改革的前景?
多米尼奇:民众的意见可以带来和平的解决方案,似乎只有公投才能确认最好的养老金改革方式,因为它将由所有公民共同选择、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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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