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4月8日贾言编译】自2月24日俄罗斯出兵乌克兰以来，欧美数次祭出“制裁大棒”对俄罗斯实施经济打击。就目前来看，制裁收效与期望值还有很大差距。4月7日，欧盟27个成员国就欧盟委员会此前发布的对俄第五轮制裁多项措施建议达成共识。在备受外界关注的禁止自俄进口煤炭问题上，各方决定将留出120天的缓冲期来执行禁令，目的是让部分成员国有足够的时间寻找替代供应渠道。

美国康奈尔大学（universitéCornell）历史学者尼古拉斯·穆德（Nicholas Mulder）日前接受法国《世界报》（Le Monde）专访。在采访中，他追溯了经济制裁的历史，并对当今西方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的有效性提出质疑。

3月24日，工作人员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北约总部忙碌。（图片来源：新华社）

《世界报》报道，针对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多轮制裁，穆德则警告说，西方必须就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的目的进行深刻反思，否则，制裁可能会适得其反。穆德撰写的《经济武器：制裁在现代战争中的崛起》（The Economic Weapon:The Rise of Sanctions As a Tool of Modern War）一书新近出版。该书回顾了20世纪西方国家如何动用封锁和禁运手段以试图阻止冲突爆发，以及为什么这些制裁通常会以失败告终。专访文章编译如下：

问：对一个国家实施制裁古而有之。不过，制裁何时真正成为一个经济武器？

答：在冲突期间，对一座城市或一个国家使用封锁手段可以追溯到古代，并且在拿破仑战争期间经常出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奥斯曼帝国、奥匈帝国和德国的民众都遭受过严重封锁之苦，据估计，当时有数十万人死于饥饿。

1918年，一战中的胜利方决定在冲突结束后仍然保留这个手段。他们当时认为，在一个经济已经高度全球化的体系中，对中欧实施封锁造成的创伤经历所留下来的回忆将有足够的威慑作用，可以避免直接使用武力去应对破坏国际秩序的一些国家。在美国的怂恿下于1919年成立的国际联盟（Sociétédes nations），被赋予有权使用这种经济威慑武器。

问：然而，您的书提醒我们，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采取的制裁措施几乎并没有奏效。从某种程度上讲，制裁甚至加剧了紧张局势。为什么？

答：在20世纪，经济制裁往往会适得其反。在上世纪30年代，那些旨在阻止侵略者（尤其是纳粹德国和日本帝国）的经济制裁凸显了国家之间的经济相互依存。这就促使那些在意识形态上已经呈现出民族主义倾向的政权寻求自给自足，以便避免受到英美施压的影响，并发动领土战争进行掠夺以确保原材料中重要资源的供给。禁运不仅没有阻止第二次世界大战，反而促使这些国家变得更加激进，并且加速事件的发展。

问：所以，这种经济武器从来都是没有效果吗？

答：是的，当然也会有例外。特别是，在1921年前南斯拉夫与阿尔巴尼亚之间爆发边境战争以及1925年保加利亚与希腊之间爆发边境战争期间，经济制裁都取得了收效。在这两次事件中，国际联盟只是威胁实施制裁，并没有真正落到实处，就在解决冲突中收到效果。不过，这些国家都是些相对弱小且非常依赖外部世界的小国。这就说明，如果我们想避免制裁结果适得其反（就如同对上世纪30年代的日本和德国那样），采取的制裁措施必须做到精准，而这尤其复杂。

问：您解释说，禁运的经济影响不应与其政治目标相混淆。您的意思是什么？

答：两者之间经常出现混淆。预计今年俄罗斯经济衰退将高达约15%。如果将经济损失视为制裁措施成功的指标，那么目标能够实现。但是，如果制裁的目标是在欧洲大陆建立和平与安全，那么，我们距离这一目标还很远。

问：欧洲是否应该对俄罗斯的天然气实施禁运？

答：如果欧洲想要加大对莫斯科施加压力，这似乎应该是下一步制裁措施，因为这将对俄罗斯经济造成重创。不过，这也需要欧洲推出更强有力的财政政策，也就是说需要对经济政策进行深度重组，不仅只是为了保护家庭应对因制裁导致能源价格大幅上涨所带来的影响，还要加大对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投资。

我相信，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已经意识到，如果没有更多的干预措施，就不可能发动这样一场经济战争。北欧国家中的荷兰、德国、瑞典以及芬兰虽然希望参与实施制裁，但是，与此同时，这些国家还希望维持严格的预算政策。然而，“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所以必须要做出抉择。

问：这场战争是否会加剧已经出现抬头的保护主义倾向？

答：是的。我不认为全球化濒临终结，不过，我认为我们将会见证新的政治集团的形成，这些新的政治集团试图寻求加强在主要能源和粮食资源上的自主性。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有一个优势：它会让战争的成本和代价更高。当政治集团之间出现脱钩时，国家之间部署武力的阻碍就会减少。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更加危险的世界。

问：1924年，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给国际联盟的一封信中表示，向受害国提供援助比对侵略国实施报复更为有效。他是什么意思？

答：在我的研究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凯恩斯将这种地缘政治反思延伸至他的经济哲学理念中。他在信中提议，对深处困境的国家提供后勤和资金援助，尤其是在重建方面。他认为，这将比对实施攻击方采取惩罚措施更有助于世界的稳定。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就是欧盟自东欧剧变以来所做的事情，向东欧国家提供了庞大的结构性资金帮助它们重建。如果西方集团想强化其在世界上的合法性，就应该向凯恩斯学习更多经验和教训。

问：都有哪些呢？

答：如今乌克兰的人均收入远低于1990年前苏联解体时的水平。欧洲应该更多地去反思如何去帮助基辅建立更稳固的经济模式。但从长远来看，这种反思也应该超越情感去关注俄罗斯。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爆发经济危机期间，俄罗斯经济出现“崩盘”，犹如上世纪30年代西方出现的大萧条一样严重。俄罗斯经济“崩盘”推动了寡头的崛起和普京掌权。未来，还需要考虑对俄罗斯经济发展提供支持。

（编辑：文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