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汤林石编译】在“动物是否有意识”这个问题上,几个世纪以来,哲学家和科学家们争论不休。英国科普作家菲利普·鲍尔(Philip Ball)在其新作《心灵之书:如何理解人类与其他生物》中为这一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
2021年11月,英国政府将《动物福利法》中“有知觉”的动物类别扩大到所有甲壳类动物(如螃蟹和龙虾)和头足类动物(包括章鱼、鱿鱼和墨鱼)。很多学者认为,这是迟来的进步。
菲利普·鲍尔在《卫报》撰文指出,多年来,有关动物福利问题的争论堪称激烈。人们需要克服一些长期偏见和历史传统。在《灵魂论》中,亚里士多德将人类与其他动物区分开来的依据是:只有人类拥有“理性灵魂”。17世纪,笛卡尔断言,动物只是毫无意识的“野兽机器”,不应该把它们表现出来的疼痛或痛苦误认为是“野兽有知觉”的迹象。后来,笛卡尔理论的支持者们对动物进行了无情的活体解剖。
达尔文则认为“人和高等哺乳动物在精神机能方面没有本质区别”。但这并没有阻止上世纪50至70年代的激进行为主义心理学家,如斯金纳,回归到与笛卡尔相似的观点。(二战期间,斯金纳曾经训练鸽子作为炸弹头里的“活体导航仪”)。直到神经科学时代到来,人们才真正开始认识到人类和其他动物在神经系统和认知能力上是一脉相承的。
我们仍然会问:是否有一些基本的意识上的差异,让人类更为特别?显然,人类语言的复杂性,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化,似乎是独一无二的。但这并不代表体验痛苦、好奇心、同情心和其他知觉的能力只属于人类。
一些生物学家现在认为,所有生物可能都有“知觉”,甚至包括细菌和单细胞生物。他们声称,植物虽然没有神经系统,但它们仍显示出认知迹象,甚至情感。如果说在生物界中“知觉”以何种范围存在尚存争议,那么哲学家丹尼尔·丹内特(Daniel Dennett)的观点则已被普遍接受:“知觉分为各种等级和强度,从最简单、最‘机械’的知觉,到最精细、最活跃的人类知觉。”
在“动物是否有意识”这个问题上,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影响力持续至今:他认为,虽然其他动物可能是有知觉的,但只有人类拥有我们称之为“意识”的特殊灵魂形式。问题是,很难给这种灵魂形式赋予明确的、可量化的含义。即使在人类身上,意识的存在形式也有很大争议,例如,脑外伤后处于永久“植物人”状态的人是否还有意识(“植物人”这个词也让人想起亚里士多德,他认为植物拥有单一的“植物性灵魂”)。
从狗或黑猩猩身上观察到的“痛苦”指标和反应,和人类一样。(图片来源:中新社)
设定动物福利标准的难处在于,物种之间“意识特征”的显著差异如何影响我们对它们的态度。一个经常被采用的标准是动物是否会感到“痛苦”。美国神经科学家约瑟夫·勒杜(Joseph LeDoux)认为,“痛苦”等感觉是人类特有的对生理反应的表达:因为人类具备语言能力,所以只有我们才能创造出这样的表达(例如“我很痛”)。也有人反驳说,从狗或黑猩猩身上观察到的“痛苦”指标和反应,都和人类一样,因此在这方面,我们与动物之间并不存在本质差异。
而且不光是身体上的痛苦,也包括精神上的。实验表明,当养殖场的猪被饲养在缺乏精神刺激的单调环境中时,它们会出现类似“抑郁”的反应,对诸如喂食这种对它们有益的行为也会表现出悲观的反应,缺乏兴趣。我们并不知道猪究竟对此有什么感觉,但它们似乎显示出对周围环境的敏感性。
另一个挑战是,如何避免根据某种动物与人类的相似程度来评估其权利。头足类动物尤其受到这种倾向的影响。大约6亿年前,我们与它们很可能有着共同的祖先。如今,它们的神经系统却与人类非常不同:章鱼的大部分神经元都在触手上,而不是在中间的大脑里。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它们可能有双重甚至多重意识,这是一种我们难以想象的奇异体验。哲学家彼得·戈弗雷·史密斯(Peter Godfrey-Smith)说,章鱼“可能是人类最接近外星智慧生物的体验”。
即便它们的动机可能难以推断,但种种迹象显示,章鱼确实相当聪明。出于这个原因,2019年,100多位头足类动物方面的专家呼吁禁止在“乏味、单调”的环境中养殖章鱼。
通常,“权利”的概念是以人类为中心的。人类胚胎,或处于无法治愈的昏迷状态中的人,其知觉能力尚不如黑猩猩,但他们的权利仍然被纳入以人类体验为基准的框架中。1993年,一些科学家们发起了“类人猿计划”(The Great Ape Project),为与我们最相近的灵长类动物提供了争取“权利”的可能性:人类不应该杀害类人猿(除非是自卫),应当允许它们获得自由和尊严,保护其栖息地,避免对其故意造成身体和心理伤害。
目前,我们仍然需要依靠不够细致的法律来防止对动物的明显虐待,但更值得思考的问题不是动物“应得”或应该被授予什么,而是它们有什么样的意识,以及我们人类因此对它们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编辑:唐快哉)
